【重博主場舊文】【西九小展館-商場美學的最後勝利】- CHARLES LAI 黎雋維 (24-1-2014)

 

西九小型藝術展館的國際建築設計比賽結果剛剛公佈,由彭耀輝建築師事務所 (VPANG)、JET 建築事務所和張勵繡組成的設計團隊贏得了冠軍獎項。今次比賽所要設計的建築物規模不算太大,要求亦不太複雜。主要是一個藝術展覽場地,於M+入伙之前暫時用作展覽場地。故此,吸引了為數不少的本地中小型建築師事務所參與。

 

商場美學的修成正果

最後勝出的設計團隊亦同屬本地中小型建築師事務所。受惠於內地的房地產發展,近年這些事務所都忙於將香港的商場美學發揮到國內各大城市的房地產項目中。今時今曰在一綫城市之中,不難看見港式的商場美學: 空間高大寛敞,要大氣;物料大多反光明亮,以增加空間感;不時亦運用鏡子來把牆體柱子隱藏起來;概念要簡單易明,確保不會把老總們都悶荒了。有意無意之間,建築師在處理非商業類型的建築項目加入了這些商場美學。我們於冠軍設計中亦不難找到這些元素。我想討論的並不是這些商場美學的好壞,而是冠軍設計當中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空間。

 

偽場地之中的異質空間

現代哲學家福柯(Michel Foucault) 在一場以 < Of Other Places > 為題的演講中提出了異質空間(heterotopia)的概念。異質空間又譯作異托邦。這個概念和烏托邦平行: 烏托邦為一個幻想出來的時空,只存在於人們的腦海之中。而異托邦雖然真實存在,但不屬於主流的真實,形成了一個批判主體的媒介。例如,鏡子𥚃的空間並不存在,但鏡子本身亦是一個真實存在的物件,我們亦依賴鏡中自己的反映來建構自身的形象。

在這次小展館的設計當中,我們可以解構出多重的異質空間。西九文化區本身是第一層的異質空間,敞大的森林綠地出現在香港市中心,本身就是一個異托邦,一種下真實的對立。而小展館的外牆就把整個建築隱藏在一個不真實的反映之中。2006年日本建築師隈硏吾於上海的一個商業辦公室案子亦曾運用鏡面的外牆來把建築隱沒在浦西的繁華之中。隈研吾發明了’負建築’一詞,概念和福柯的異托邦有點相似,以一個為負數的建築來抵銷建築本身,來作為自我批判的一種工具。建築將自己化為零,只平實地反映了自己身處的時空。既不過問,也不發問。

城市中高樓的玻璃幕牆互相反映着對方的存在,將都市空間交疊和繁殖一個匀質的個體。攝影師Michael Wolf 的Transparent City 系列中有深刻的探討。不真實的鏡象之中延續了都市空間,而隱藏在背後的就是維持城市運作的辦公場所。這種商場美學成為了商業項目的必要,亦是本地建築師手到拿來的絕活。而西九小展館的就索性將藝術展覽的空間隱藏在這個象徵了資本主義都市現象的素材之中,利用鏡象中的異托邦,批判着小展館的存在和香港的主體價值。處於一個人工打造的偽場地,抱擁生成的自然環境。

 

建築師羞澀的羈絆

鏡子的背後存在着一個設計師也不置可否的藝術空間,刻意的隱藏可能是建築師對整個小展館存在價值的懷疑。鏡象之後建築師又把大家拉回城市的空間之中。都市空間之中地面和立面都被建築包圍著。小展館的內庭都是這樣的空間。由小展館場外充滿林木的空間過渡到這樣的偽都市,彷彿是重申着都市的空間,並以一種抽象的手法呈現出來。而展館的室內空間,就被包裹在偽都市的容器之中。這樣的節奏呼應了商場或街道之中對空間和人流的疏理。然而,設計並沒有對任何的狀況作出任何的批判。鏡面成為了人造自然的環境和偽都市空間之中唯一的臨界面。沒有為建築訂立一個眀確的表述。本地建築師似乎都有着這種靑少年般的疑惑,免得把話說死了。他們都有一點羞澀,又有一點羈絆的衝動。香港對建築保守的文化和高度商業化的環境令最出色的建築師也妄自菲薄。怎樣的城市成就怎様的建築。從西九可以看出城市培養了怎樣的建築師,和他們偷偷放在作品之中的藏頭詩。